薛定谔的大布偶

时光会把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

【光中心 | 亮光亮无差】永远十八

我在lof玩泥巴:

*1w9正剧向一发完,写在24集后,设定有所不同,打脸都是我的


*谷雨→江雪明→时光→←←←俞亮,这样的,OOC都是我的








这是高三的夏天,这是十八岁的夏天,这是最后一个夏天。


 


-


20时14分,方圆市欢乐谷方圆眼摩天轮,时光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


 


时光在狭窄的玻璃间里努力稳住自己不要一推门冲出去,不然明天上《天下围棋》新闻版的就是自己了,还是讣告。


 


坐在他对面的江雪明说:


 


“所以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今天江雪明难得穿了一条红色碎花裙,裙边堪堪盖过膝盖露出一双葱白的小腿。时光意识不到,只觉得发小穿得不一样,他盯着女孩皮鞋上的零星泥点开始在想今天是不是愚人节所以他被围棋社全员恶整。


 


是的,昨天刚下过雨,地面很湿,5月的夏天正值雨季,但是空气还是很灼热,烧焦了时光4个G的内存 CPU I5并且没有配置恋爱神经的大脑。


 


他听自己回答: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吗?”


 


然后江雪明哭了。


 


 


 -


这事严格来说也不能怨时光,且不说这是个缺乏自我认知的千瓦镀光大直男,在4天前收到江雪明短信的时光也只以为这是一次围棋社的聚会。


 


上周二是围甲比赛的第二场,时光和俞亮复完盘正往外走。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都是会队内复盘,只是时光和俞亮总会旁若无人地吵上额外1小时,所以其他人早早就撤了。


 


“比起守在这里,还不如觑来得有效。”


“觑是更好,但这样下出来的棋型就很僵硬了。”


“棋型棋型棋型,我跟你说俞亮,正是因为你这样挑三拣四太过注重棋型才会险胜一又二分之一子!”


“你……”


 


正走到大门口,俞亮不得不顿了一下,在门卫室签了退,再从背包里拿出钥匙。


 


他们总是走得最晚,门卫早习惯了,称自己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人熬夜,干脆给俞亮配了一把钥匙备用。


 


之所以交给俞亮,是想到时光那个可以把自己弄丢在小山头的白痴样,等到时候找不到钥匙而锁在棋队,就真的只有待方绪带着锁匠找上门问他们:


 


钥匙,你们配几把。


 


时光放下签字笔,那头俞亮正开门,裤兜揣着手机震了两下,他抱着书包费了点劲才掏出来。


 


来信人,江雪明。内容:周六围棋社聚餐,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最近围棋甲级联赛,再过上两个月又赶上高中联赛,他出租屋和战队两头跑,根本顾不上围棋社的事。


 


时光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晃了晃头,一个跨步挤着俞亮出了俱乐部。


 


“喂”,时光喊道,“周六我不去棋馆找你下棋了啊。”


 


“怎么了,有事?”俞亮回头看着他的眼睛。


 


“这不围棋社召集嘛。”时光把手机递到俞亮眼皮底下,自己也跟着探着头,用指尖划拉着屏幕,“你看,这次再不去我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俞亮叹口气,定神,“不要耽误训练,好好准备。”


 


这相当于是同意帮他兜着了,时光一乐,“嘿这我还能不知道吗,走走走饿死了,今天去吃对面那家鸡排饭,后到的请客哈!”说着笑着就一溜烟跑远了。


 


那个时候,时光是真的没有预料到这场聚餐会让他“死”。


 


 


 -


甚至不能叫聚餐,毕竟聚餐应该要三人及以上才能叫得上聚,像现在他和江雪明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应该叫“约会”。


 


“不是,他们人呢,这都等半个小时了,还行不行了啊这帮人。”


 


时光满口抱怨。他随着江雪明到这家韩式烤肉店,从见面到点完餐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有事!来不了了!”


 


江雪明慌忙从喝水中抬头,边想边回答道。


 


“能有什么事啊,说好了周六那就得是周六,说好了5点那就得是5点,真是的,无组织无纪律,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时光掏出小灵通就要开始拨号,江雪明伸手按住他,“别别别时光,他们真的有事!”


 


“没事,江雪明儿,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我帮你好好说道说道他们,像什么话呢。”


 


“喂,诶吴迪,不是说好了今天聚餐吗,怎么还不来啊都几点了,我快饿死了!什么,阿姨病了,好吧好吧那你忙你的去吧。”


 


“诶吴迪的妈妈病了。”时光严肃地向江雪明转达,转而又拨起另一个人的电话。


 


“喂,谷雨,我是时光,今天你怎么不来呢江雪明不是叫了一起吃饭的吗,不是你骂我干什么啊我又没迟到!”


 


“我操,这人还骂我,还挂我电话。”时光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挂了电话只看见江雪明头都快低到桌子上。


 


“没事的时光,他们来不了就我们自己吃。”


 


时光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江雪明说话有点紧张,他表示理解地宽慰道:


 


“别着急,我知道打给谁了,这个一定来!”


 


“不,不用,真的不要再打了!”


 


江雪明急得像是要跳起来,但阻止不了对方已经按下通话键的手。


 


“喂,我是时光,嘉哥出来吃个饭呗就在德胜东路的韩式烤肉店,嗐瞧你说的,你怎么说也是我们围棋社的一份子啊,有这种好事我当然得叫上你了啊,行,你赶快来吧,就等着你上菜呢啊。”


 


“嘿嘿,搞定!”时光挂断电话笑得招摇,挤出来两瓣卧蚕像两弯月牙。


 


江雪明也跟着挤出一点笑来,她放在红裙子上的手不安的握着。


 


果不其然,20分钟后何嘉嘉天降神兵。


 


只是场面让何嘉嘉有点棘手,他眼神来回打量了一圈表示:


 


“你们两个人也能叫聚会?有点寒酸啊。”


 


“那可不,你来了不就正好吗。”


 


时光深以为然,积极地邀请何嘉嘉坐在自己旁边,被断然拒绝。


 


“我坐这儿。”何嘉嘉搬来一根独凳,坐在两人之间,方便置身事外又可以隔岸观火。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这也被当了一次灯泡啊。”他用舌头将脸颊顶出一个弧度,思量道,“算了,先吃吧,吃完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啊,游乐场?”


 


“对啊,还是夜场的,怎么样,兄弟对你们好吧。”何嘉嘉排在队伍前面冲他们使了个眼神。


 


“我有朋友正好在这里检票,我打过招呼了,一会儿就直接进场。”


 


“啊,不是我……”时光逃跑的酝酿被打断,一只手伸过来,是一张打了孔的门票。


 


“嘉哥的朋友,进去吧,下次买票找我啊我给你85折,还有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


 


“谢谢啊,我喜欢舒淇,应该用不着……”


 


时光稀里糊涂地跟着进了园,周六的场子很是热闹,云霄飞车也没有关闭,车道开了霓虹灯,尖叫声此起彼伏。


 


“行了,你们去玩吧,我肚子疼得去下厕所,不用管我啊不用管我!”


 


时光连个疑惑的眼神都给不到,何嘉嘉就已经消失跑路了。


 


他正苦闷应该做什么,有人抓住了他的袖子,回头是江雪明。


 


“走吧,来都来了,咱们也去玩玩呗。”


 


江雪明说,她昂起头眼神闪烁,语气中带着一些试探,还有一些期许。


 


“好吧,你想玩哪个啊,我也没来过。”


 


时光强打精神得应道。


 


“那就摩天轮吧。”


 


摩天轮项目的人多,但好在摩天轮小,转得快,他们没有排很久。


 


坐进去后吊篮很快开始上升,景致倒退、变小,地面的霓虹灯交错着像是电视画面,让人一览无余。


 


“他们说,坐摩天轮等到升到最顶点,那个时候许的愿望就都可以实现。”


 


江雪明侧着脸,光影打在她脸上就好像她也在看一部露天电影。


 


“哦,是吗,我都还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啊,哈哈哈哈……”


 


时光扣着头,接下来事情朝着他没有预料的开始云霄飞车大拐弯。


 


“时光,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江雪明绞着手指,低侧着头望着窗外状似不经意地问。


 


时光呆住了,他听到大脑里好像发出了电脑蓝屏的哔的一声。


 


“江雪明儿,你你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吗!”


 


然后江雪明哭了。


 


“是啊你看我在我乱说什么啊。”江雪明抹着眼泪和鼻子,苦笑道,“那,时光,你的愿望是什么呢,一定又是下棋对不对。”


 


话题转得太生硬,时光迟疑了一瞬又很快肯定道:


 


“当然了,我想和棋队一起冲击围甲冠军,还有头衔战也是,下轮循环赛我可不要再输给俞亮了,我给你说啊这小子……”


 


“咳我提他干什么。”想起以往实验三中和十三中的恩怨,时光卡壳,“你们围棋联赛也要加油啊,我还专门把我最近的棋谱都复印了,给,一人一份哈不要抢。”


 


时光从背包里翻出一叠装订平整的小册子递过去,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接过棋谱的江雪明看起来更难过了。


 


“谢谢你啊时光,棋谱我会拿回去分给大家的。”


 


“嗨客气什么。”


 


叩叩,玻璃震动两下,“两位请马上下车了。”


 


工作人员催促,然后时光狼狈地使用了逃跑。


 




 -


“时光,时光!”俞亮敲了敲棋盘,也是叩叩两声,把时光从回忆中吓得回魂。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时光?”俞亮皱眉。


 


“哦,哦,我听着呢。”时光讨好地笑了一声,“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这步棋下,得,很,臭。”然后俞亮的脸拉得比臭棋还臭。


 


“我知道,但我有什么办法,你没看到我快输了吗!”


 


“快输了就是你放弃进攻的机会而死守一块死地的理由吗,这就是你下了这么久的棋得出的结论?”


 


“得了,”时光撇过头,“你是二段我说不过你,像你这种臭脾气肯定没人喜欢你。”


 


俞亮打谱的手停了下来,“这和下棋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我随便说说。”时光决定避其锋芒,绕开话题,也许为时不晚。


 


俞亮抓起那颗被打劫的黑子,收在手心里,他紧盯着时光的眼睛正色道:


 


“如果你得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下好棋,而是如何得到女生的喜欢的话,我劝你答应别人对你的告白,好好去谈你的恋爱,不要大晚上见鬼了一样打我电话,耽误我练棋的时间,更不要占用一个首发的位置。”


 


俞亮的话说得狠了,时光像猫被踩尾巴一样怒得跳起来。


 


“谁说我要谈恋爱了,谁说我不想好好下棋!俞亮,你揣测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不就是输了一把练习赛吗你至于吗!”


 


时光像只小牛一样气得直喘,方绪路过训练室拍了拍门:“小声点,别人不练棋了啊。”


 


被人提醒,时光又猛得一坐下:“气死了,下棋!”然后又想起对面坐的是俞亮,看了一眼棋局又看了一眼人,对方潭水似的黑眼珠不错地盯着他,活像要把他吃了。


 


时光觉得更气了,在棋盅里一摔棋子:“下个屁,我怎么下得这么臭,不下了!”然后拉开椅子扬长而去。


 


 


 -


刚踏出大门,他就又被人堵住了。


 


是谷雨。


 


他斜靠着墙看远处,依旧戴着那副耳机。


 


“谷雨,你怎么来了?”


 


时光是惊喜的,围棋社的人已经很少能聚在一起了,更别提这个人还是谷雨。


 


但很快他发觉自己想错了,因为谷雨用了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喂,你拒绝了江雪明,是吧?”


 


这是个问句,但问出了肯定的气势,好像不管他怎么回答,他的罪行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我……”时光吞咽了一口,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答案。谷雨干脆不理他,直起身继续把话题推深一步。


 


“啊——我就知道。你真的是个围棋天才,但你也只懂围棋。我拜托你神童,也关心一下身边的人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啊谷雨。”时光辩驳,“棋谱我让江雪明转交给大家了啊,我知道我棋赛是忙了点没多……”


 


谷雨打断他,从裤袋抽出一本卷起来的册子拍在时光的胸口。


 


“还给你,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可以把围棋当做自己生活的全部。下个月模拟考,我们不会再下棋了。”


 


谷雨说完转身就走,时光心里苦闷正摸不着头脑。他捧着棋谱看了一会儿,脑子像突然通了电,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然后大声叫住了谷雨:


 


“我知道为什么上次打电话你要骂我了!


 


你喜欢江雪明!”


 


他是用吼的,在被整条街都人尽皆知之前,谷雨及时短住他,大骂:


 


“你神经病啊,关你什么事!”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然关我事了,江雪明是我发小。”时光停在原地讷讷,回头却发现俞亮也在,他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应该是目睹了全过程。


 


时光憋着火不知道怎么发,俞亮转身给他留了个背影让他自己体会,时光怒了,


 


一个二个的搞毛啊。


 


 


 -


洪河不知道时光在搞毛,但是面确实是要被他搞糊了。


 


“祖宗,你到底要干嘛,不爽就请您回房间消消气,别糟蹋粮食啊。”


 


洪河搅了搅锅底,看着底部黑成一坨的面饼决定放弃治疗了,所以他系上围裙,打开了一袋新的方便面。


 


时光想不明白,为什么洪河只会下方便面却还是热衷于下厨,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一个方便面洪河能做,他却能糊。


 


“难道除了下棋,我真的别的什么都不会了吗。”


 


看着灰头土脸惨遭打击的时光,好兄弟洪河一如既往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也不,你还会吃呢。”洪河拍了拍时光的肩膀,“让让,我拿颗蛋。”


 


“下厨有什么好?”时光戳了戳洪河给他煎的鸡蛋,平摊在面条上,撒着葱花,还是爱心型的。


 


“你不懂,这就叫生活的情趣。”洪河拍开时光翻腾的筷子,“别挑了,赶紧吃吧。”


 


时光顺从地挑起面,金黄的爱心鸡蛋就浸在了汤汁里,看起来莹润饱满。


 


“你这情趣够恶心的啊。”


 


“去去去,我这是为灿灿学的,你顶多就是个工具人,帮我试试味儿。”


 


“呵呵,男人。”


 


时光嘲讽,虽然没什么底气。洪河是有准对象的人,他没有,甚至上周还拒绝了一个。


 


洪河是比他有经验的,时光肯定这一点,决定向洪河问出心中所想。


 


“那个,咳,我上周也被人告白了。”


 


时光尽量掩饰自己对于这个话题的不自然,但洪河明显不淡定了。


 


“谁啊?”洪河的小眼睛突然瞪成牛眼,“我认识吗,是咱棋院的吗?”


 


“不,不是……”


 


“那是谁啊,快说来我听听。”


 


“干干嘛啊,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也对,看你平时那样,除了围棋就是围棋,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你法眼。”洪河停了下筷子,贼兮兮地笑起来,“哦,对了,除了俞亮。”


 


“关俞亮什么事?”时光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放下筷子,决心就此争论到底。


 


“我的意思是呢,像你和俞亮这样,只追着彼此跑的人,在职业棋手里面也是很少见的。”洪河嗦完最后一口面,站起身。


 


时光视线跟过去追问道:“难道你不是吗?你没有把我当成对手?”


 


“是,也不全是。”洪河边收拾碗筷边回答,“你也知道,我家是开烧瓷厂,我当时那可真的是,不好好下棋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我跟你说。”


 


“行了行了,知道你家里有钱行了吧。”


 


“所以吧,我一心想下好围棋,当然了也有热爱,但更多的是我想证明自己,比起听从我爸的安排,我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你,沈一朗,俞亮,还有岳智,都是我的对手,我师父林厉,还有俞晓暘,桑原,更是我敬佩的偶像,但是,我更多的追逐的是自己吧,想要超越过去的自己,直到有一天也能像我师父那样达到国手五连霸的水准。“


 


不过说不定哪一天也会出现我命中注定的对手呢。”


 


说到这洪河腼腆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听傻了?”洪河冲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摇摇手,没有反应,“得,你自己的碗自己收拾啊,记得把我的一块儿洗了。”


 


洪河进屋关上了门,只剩时光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记不起来自己最开始想问什么。


 


对手他是知道,这个命中注定是什么意思?


 


 


 -


围甲联赛第四场,围达G.C队对阵东湖证券队,主将穆清春中盘胜,二台俞亮胜二分之一子,时光,四台,输三又四分之三子。


 


战队复完盘已经是夜里11点了,方绪解开西装外套吆喝道:“行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走吧我请大家吃饭。”


 


战队的人一哄而散,俞亮走到侧边和方绪搭话,过了一会儿两人一道走了。


 


“怎么了时光四台,还不去吃饭吗?”


 


来人是穆清春,他自然地拉开时光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以前那个位置坐的都是俞亮,只是自从上次大吵一架,这几天他都是自己坐一桌。


 


“我不去了,我再练会儿棋。”时光头也不抬地回答。


 


“哎,不要这样嘛,大家都是队友,该一块吃饭还是要一块吃饭的。”穆清春脸上挂着笑,但意不在此,“我知道你最近状态不佳,但机会呢是要给珍惜它的人的。”


 


穆清春的脸色微变,继续说道:


 


“我有个提议,你和我比一局,如果你输了,你就把四台的位置让出来,怎么样?”


 


我也是为了你好,后面的比赛你也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调整调整状态。”


 


时光抬起眼皮,对方双手交握游刃有余,显然是来给他施压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比?如果真的有人不服我这个四台,让他自己来较量一下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因为现在我才是主将,而不是俞亮。”穆清春哂笑,“俞亮是很维护你,但棋队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总不能任人唯亲吧?”


 


穆清春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再说他自己都输了这个主将的位置。他棋风的问题包括绪哥在内大家都看得出来,再这样下下去,输棋也是迟早的,俞亮已经自顾不暇了。”


 


穆清春话里话外都带着针对的意味,时光被激得握紧了拳,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针对的是俞亮。


 


他咬了下后槽牙,答应下来:“可以,但是我也有个条件,我赢了你必须把主将的位置让出来。”


 


“好啊,没问题。”穆清春不以为然,“明天队内不训练,棋室见。”


 


等到穆清春走了很久,时光才缓缓回神,他松开手,那颗棋子已经被捏碎了。


 


“靠,我有病吧。”


 


 


-


时光确信,自己和穆清春是没有仇的。且不说他们是签了同一个战队的队友,往前数定段赛,穆清春是B组第一,他是A组第六,压根连面都没碰上,就算是道馆友谊赛那天,他也因为被大老师罚打扫卫生没有去。


 


但对方,或者说对方的棋,明显是带着敌意来的。


 


第一手,五五。


 


“听说俞亮只把你当成他的对手。”


 


穆清春落了子,好整以暇地跟时光搭话。


 


时光垂着眼思考,不一会儿乐了起来,冲穆清春呲起自己那一口大白牙。


 


“还用听说吗,我就是啊。”


 


第二手,天元。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师兄!”


 


俞亮推门而入,经理办公室里正围了一群人,周思远从他身后擦肩而过:“来了来了,第123手,尖!”


 


“噢噢妙啊,白棋连接自己的同时切断对手打入上边,简直是一举两得!”人群惊呼。


 


“你来了小亮。”方绪抽身招呼道,“先坐吧。”


 


俞亮没坐,坚持自己的疑问:“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光怎么会和穆清春对局?”


 


“这我不知道,说不定就是普通的,训练呢。”方绪安慰道,“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觉得怎么样?”


 


俞亮稳住了气息,回想道,“明明到处都是薄弱点却没有应手,反而在其他地方拉开战局,尤其是落子的顺序毫无章法,我完全想象不到这是怎么下出来的。”


 


“还好我想练棋来得早,不然这么精彩的对局就要错过了。”周思远拿出一块新的棋盘开始打谱,第一手穆清春下在五行五列,第二手时光下在了天元,第三手,穆清春依然下在了五行五列。


 


“这是……”俞亮哑然。


 


“真是精彩的空中战,两个人都来势汹汹啊。”方绪轻笑。


 


“然后双方都下在了星位,互相用挂,天元被黑子压了上去,直接开始中腹的厮杀……”办公室一篇寂静,只有每一步落子掷地有声。


 


“……接下来白子的断更是厉害,被黑子切断后的处理相当漂亮,只可惜,还是被拖入了黑棋角势的混战啊。”


 


周思远叹息,旁边有人应和道:“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一场以牙还牙的大混战吧。”


 


“接下来应该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有人岔断话题,队员们纷纷往训练室走。


 


时光和穆清春的对局已经到了官子阶段,目数咬的很紧,最后几手交锋,白棋惜败四分之三子。


 


时光站起身:“我输了。”然后拉起椅背上的背包,鞠躬,离开。


 


穆清春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因为赢棋而松一口气,方绪走到他面前问道:


 


“这样做有必要吗?”


 


“啊,绪哥,你也来了啊。“穆清春无笑笑,“没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两个人,除了彼此就目中无人的样子很让人生气吗?”


 


方绪点点头,又拍上穆清春的右臂:“还得再练练。”


 


 


-


等俞亮追出去的时候,时光正穿过战队的大门。


 


“时光,等等!”


 


时光停住脚,但没回头。


 


“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棋?”


 


俞亮斟酌道,动机可能比其他的更重要。


 


“你看不出来吗,是他先挑衅我的。”时光不快。


 


“我的意思是,你明明可以选择更稳健的打法。”


 


时光侧过身,语气急躁:“难道你自己不是这样吗,明明有更好的应手却非要兼顾棋型,你有你的棋风,我也有我的下法,不过输了一场又不是不能再赢回来。”


 


时光跑掉了。是方绪拦住了俞亮。


 


“别追了。”方绪抬手按在了俞亮肩膀上,“穆清春已经和我说了,如果时光输了棋,就要暂时退回到替补位。”


 


俞亮眉毛都拧成一团:“师兄,这怎么可以……”


 


“听我说完。”方绪抬了抬下巴,“知道时光的赌注是什么吗?”


 


俞亮不答,方绪接下去:“如果这局时光赢了,穆清春就要把主将的位置让出来。”


 


俞亮听完沉默不语。


 


 


-


时光是冲进门的。还好洪河不在,不然他又要挨叨叨。


 


时光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围棋社也回不去,战队这几天暂时也不用去了,不过他已经想到去处了。


 


洪河是直到俞亮来敲门才发现时光不见了的,大胆逆子,伤透父心。


 


“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洪河坦白,俞亮见找不到人也只好先告辞。


 


“诶诶,先别走。”洪河叫住俞亮,他的脸不自觉地纠结起来,“我,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好,我打电话过去他都不接。”俞亮看着洪河拨通电话,掌住门框的手都紧了一下。


 


“喂,时光,你看看都几点了,上哪儿野去了,你不回来吃饭吗!”


 


洪河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一道目光瞄准了,他丝毫没意识到话语是否暧昧,因为他和时光从来都是父子局。


 


“什么?上山了?又上山了,我看你皈依佛门吧你,酱牛肉不给你留了,挂了。”


 


洪河放下小灵通,对俞亮无奈地歪了下头:“上山去了。”


 


“谢谢了。”俞亮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洪河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觉得夏天一个人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


 


“怎么了这是,夫妻吵架啊,还离家出走,幼稚。”


 


 


-


“懒师父!懒师父、懒师父、懒师父!”


 


时光推开藏经阁的大门,果不其然看见懒和尚正在蒙头睡大觉。他伸手一掀,把“下棋”两个字喊到了对方脸上。


 


“怎么又是你啊。”


 


懒和尚撑开一只眼,看见是时光又果断翻了个身。


 


“下棋啊,不要再睡了,这都大中午了!”


 


“这还大夏天呢,怎么年还没到你又来了,烦人。”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找你下棋啊懒师父,给我指教指教?”


 


时光不气馁地讨好,懒和尚依旧没给他个正脸。


 


“不下,你不是来和我下棋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下?”


 


要说这懒和尚,每次见面都神叨叨的,说不下就不下,也不告诉你为什么,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时光干脆也犯起浑。


 


“我就是来和你下棋的!你下不下吧你就说。”


 


时光叉着腰等,果不其然懒和尚舍得从黄粱大梦里坐起来了。


 


“你看你,一脸输了棋的丧样。”


 


懒和尚扯开棋盘上的罩布,和时光合力把棋面翻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输棋了?今天不下二十一路了?”


 


被戳穿心事,时光也不恼,反正也被打击惯了。


 


“嘿,我不光知道你输棋了,我还知道你失恋了。”


 


懒和尚嘲笑。


 


“谁说我失恋了?”时光盘着腿坐下来,“上上个星期还有人和我告白呢。”


 


“哦,是吗?那你赶紧去吧,我佛门本是清静之地。”懒和尚冲他摆摆手。


 


“我去什么啊我就去。”时光无语,打开棋盅,将黑子下在了右上星位。


 


懒和尚打断他,将棋子放了回去:“不下这个,下你输了的那局棋。”


 


时光落子的手僵在棋盘上,被人看穿心事已经让人很郁闷了,这下还要把心事放在台面上说,真的是丢人丢到佛祖面前了。


 


时光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抵抗地摆起棋。


 


“五之五,比三之三更少见啊。”


 


时光按部就班地打谱,懒和尚一边看一边评价。


 


“第二手天元,你小子也是够意气用事的。前面布局的处理都做得都还不错,没有让天元的棋子失去作用。只是到了中盘……“懒和尚摇头,”你不去理会黑棋右上角的压,直接和他在下方做出决断,应该就不会输这么多子了。“


 


“我才输四分之三子。”时光泄气。


 


“依我看,你应该赢他四分之三子才对。”懒和尚说,“我看你就是又菜又爱下。”


 


时光噌地站起身,懒和尚继续打趣他:“哟,急眼了啊,着什么急啊。”


 


“我能不急吗,这局棋输了我……”还没争辩完,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懒和尚一眼望过去:“急什么,这人不是来了吗。”


 


 


 -


“师父。”俞亮走进来,对着懒和尚弯腰行了个礼。


 


“俞亮?!你怎么来了?”时光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我说你下次来找我下棋,不要总是带家属。”懒和尚用棋子敲了敲棋盘。


 


“谁!谁是家属啊?”时光调转矛头。


 


“哦,我可没说是他啊,我说之前那个大高个儿,他很久没来了吧。”


 


提到褚赢,时光又丢盔弃甲了。


 


“算了,来都来了,一起下个棋吧。”


 


懒和尚把棋盘上的棋子规整起来,时光开始争论先后:


 


“那得我先下!”


 


“谁说要和你下。”懒和尚的动作不徐不疾,“你们俩一起下。”


 


“压力棋,听过没有?”


 




 -


“那芸豆师父,就麻烦你了。”时光和俞亮都点头致意,他俩正对坐在厨房旁边的棋墩上,芸豆和尚站在一侧回应无事,便道:“开始吧。”


 


“好!”时光被激起斗志,第一手下在,天元。


 


芸豆和尚匆匆在藏经阁往返,回来告知他们第二手,白子小飞挂,不甘示弱。


 


第三手,黑棋跳。


 


第四手,白棋挂。


 


第五手,黑棋肩冲。


 


……


 


三个人落子如飞,完全不照普通章法,仅在布局开始攻守就相当激烈。


 


第十四手,白棋托角。


 


第十五手,黑棋贴。


 


第十六手,白棋断。


 


奇着。


 


“这老家伙有点东西哈。”时光急得冒汗,抬头一看俞亮也是。


 


“十七之六,夹。”时光正准备落子就被俞亮阻止,“这样只会被拖入白棋的节奏。”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在这里夹是不丢掉外势最好的下法了!”


 


“我认为在这里直接打入,切断白棋的同时棋型也会更优美。”


 


“这样反而容易被征吃吧!”


 


“我可以不被征吃。再者说如果不是第一手你非要下在天元,也不会在边势露那么多破绽给对手了,这种不讲求布局定式的下法你想驾驭还是太早了点。”


 


“你说什么!”


 


然后这局棋就再也没等到第十七手。芸豆和尚进到藏经阁,果不其然看见那懒和尚已经睡了一觉了。


 


“下出来了吗?”懒和尚打了个哈欠。


 


“还没呢,都吵了半个时辰了。”


 


懒和尚冲他挥挥手,说这棋不下了,让那两人赶紧走,扰了他的好觉。


 


 


 -


时光是棋没有下到,还替伙头僧劈柴、切菜忙活了一下午,走出厨房的时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懒和尚调戏得团团整,他火气无处可发,正好身边站着个俞亮。


 


“都怪你,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吗?”俞亮把问题抛回去。


 


“是,是。”时光彻底没了好气,“你俞亮是不关我什么事。”


 


“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上场的机会吗?”


 


“你是瞎了吗,你看不到我输了啊,愿赌服输懂不懂。”


 


时光把木桶丢进井里,看着桶身沉下去又很快浮上来,漂在水面上打转,就好像他自己一样,漂着无处可以落地。


 


“师兄已经和我说了,你是为了我才和穆清春下那局棋的。”


 


俞亮眉头打结,时光听着上火,也不想打水了,他直起身喘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冲上去和俞亮打起来。


 


“我拜托你,俞亮二段,自大也要有个限度,我只是看穆清春狂妄的那个样儿想要出手教育教育他。”


 


“说到底还不是你没用,主将的位置都坐不好。”时光直指俞亮的痛处,他注视着水井里的桶一阵恍惚,放弃了继续追击,“算了,我也没什么用,连比赛的机会都珍惜不了。”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是说我知道,”俞亮重复道,“你的那局棋下得很好,没有人可以在那种情况下下出这样大胆的棋,尤其是有几步棋招非常老练,很有褚赢和白子虬的气势。”


 


时光被俞亮的一番话打晕了。俞亮这个人脾气和水沟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臭,还小气,时光走马灯之后发现这是俞亮生平第一次当面夸他,还是那么长的一句。


 


“那我还是输了。”时光有点丧气,“你自己主将位置还被别人占着呢,先管好你自己吧。”




俞亮很快回答:“不用你担心,主将的位置和你,我都要争。”




时光用一副见了鬼神情看着他。


 


“我们可以赢回来的。”俞亮笑着回应,眼神都亮了起来。


 


时光又被一招打晕了。


 


“你笑屁啊,还不快过来帮忙!”


 


 


 -


俞亮挽好袖子过去帮着时光提桶。也不怪时光总是背后损他,穿着衬衫和西裤来爬山的人,一看就靠不上谱。


 


所以当俞亮抓着绳子一个施力,打满水的木桶一下就从井沿飞出来了,浇得时光差点当场去世,对于这一点,时光也是不意外的。


 


“我说你,帮忙就好好帮忙,不要帮倒忙,可以吗?”


 


时光的T恤都湿透了,拳头也硬了。


 


俞亮犯了错,一时低眉顺眼不敢吭声,赶紧找芸豆和尚要了条毛巾,把时光裹了起来。


 


“对不起啊。”


 


让俞亮帮忙是时光犯的第一个错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是,他没想到这个山野寺庙是通了电的,但是是没有吹风机这样一个物件,因为寺庙里的都是和尚,和尚是没有头发的。


 


所以他被夏天的晚风一吹,不幸感冒了。


 


这一切都要怪俞亮。时光在私人法庭上为俞亮一锤定音,判了刑。


 


书桌上的烛火变得很模糊,等他看到白子虬故居里的那棵苍天大树的时候,时光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入梦了。


 


梦境很宽阔,却只有那棵树,于是他呼唤,


 


“褚赢?”


 


树下有人转过身,是褚赢。


 


时光一喜,想要跑过去,却动弹不得。他看见褚赢两手空空,却一脸轻松的笑意。


 


“褚赢!褚赢!”


 


褚赢只是笑,眉眼柔和,却不回答。


 


“求你了,说点什么吧,褚赢!”


 


“你不要再走了行吗,我以后把棋都给你下!”


 


时光觉得自己是哭了的,但梦境里感受不到泪意,只有涌入四肢百骸的酸涩感。


 


“褚赢……求你了……我真的很想你。”


 


他喊了千百遍,只是想为了传达这一句,好在他的祈求被听到了。


 


“小光。”


 


温暖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下抚慰了时光纠结的每一根神经。


 


“谢谢你,是你让我发觉这世上还有比下棋更重要的事情。”


 


褚赢缓缓地扇动了下眼,然后这美妙的梦境也这一眨眼中被扇走了。


 


 




 -


“时光,时光!”


 


眼界周围变得清晰,烛台的灯火也不再摇晃。时光彻底睁眼,看到的就是俞亮放大的脸。


 


“俞亮?”


 


“你刚刚一直在叫褚赢的名字,你这是,哭了吗?”


 


俞亮的手贴上来,带着点被火烤过的热度,他刚去厨房烧水,把湿掉的衣裤铺在大蒸锅的锅盖上,能干得快一点。


 


“干什么,我才没哭呢。”


 


时光一把拍开俞亮的手,从背包里翻出褚赢留给他的扇子,十根竹子做的扇骨被握在手心里,触感非常真实。


 


怕弄脏,他很少拿出来,只有重要的比赛场合才会用到。


 


“你梦到了什么?”


 


看着俞亮探询的目光,时光觉得告诉他也无妨。


 


“梦到褚赢了,他说,他找到比下棋更重要的事情了。”


 


“你说,一个能赢过当今世界第一俞晓暘的棋神,对他来说有什么事比下棋还重要的呢?”


 


时光困惑至今,依旧不解。如果不是神之一手,那还会是什么让褚赢放下执念,消失不见。


 


“哦,俞老师退役的事情,对不起啊。”时光有些愧疚,一局棋,让褚赢消失,也让一个当今职业围棋界的世界第一退役,只是突然提起,怕不是又戳了别人的痛处。


 


俞亮表现平淡只是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虽然我爸不能再比赛了,但却多了很多时间参加研讨会,他以前对这个东西一直没什么兴趣,最近倒是经常去,看起来反而让他多了很多乐趣。”


 


“你这个意思是……”时光努力思考,“世界第一的俞晓暘,也找到比下棋更重要的事情咯?”


 


“我不知道。”俞亮回答,“但我爸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嗐,那对你来说有什么是比下棋更重要的吗?”


 


“没有了。”俞亮认真地给出回答。


 


“是吧。”时光把扇面来回反转,上面题有南梁王赠与褚赢的诗,他读不懂。


 


“之前他总是缠着我下棋,结果又不见了,我想只要他肯回来,我把今后所有的棋都让给他下,这样说褚赢也比下棋更重要了。”


 


俞亮抓过时光把玩扇骨的手,如鲠在喉。时光懒得搭理他,又继续道,


 


“但他现在说,是我让他发现了比下棋更重要的事情,我又有点搞不明白了。”


 


“就连谷雨都说,围棋不是生活的全部。”


 


“围棋人生,和有围棋的人生,到底哪一种才是正确的?”


 


“算了算了。”时光伸手一挥,把俞亮赶走了,“想不明白,睡觉吧!”


 


一时两相无言。


 


时光睡不踏实,也知道俞亮肯定也睡不着。他侧了个身,悄声问:


 


“俞亮,你会一直下棋吗?”


 


很快,俞亮沉稳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


 


“会,我会一直下,会一直和你下棋。”


 


时光乐了:“切,没追求,我就不想只和你下棋,我还想和赵冰封、桑原、林厉那样的高手下棋。”


 


俞亮轻哼,也跟着笑了。


 


 


-


第二天,时光睡到天大亮才起床,他捧着个碗边走边喝,觉得自己感冒似是好了,神清气爽。


 


出门碰见了芸豆和尚端着淘洗好的菜篮子走过:“哟,芸豆师父,今天不剥芸豆改红豆了?这红豆粥还挺好喝的,嘿嘿。”


 


芸豆和尚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唉,这什么意思啊这是。”


 


时光看着芸豆和尚的背影不高兴,也摸不着头脑。


 


过不了一会儿,芸豆和尚折返回来,把一本棋谱交给他。


 


“差点忘记,你所求之物,师叔嘱托我交给你。”


 


“南梁棋谱大全,这懒和尚怎么舍得给我了,我之前问他要他还不给呢。”


 


“师叔只说是时候到了。”芸豆师父欠了身,又忙活去了。


 


转头发现俞亮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门口正擦拭手上的水。


 


“哟,你还在啊,我看房间没人,还以为你终于走了呢。”


 


时光打趣他,俞亮也笑话回去:“我一早就起来和几位师父一起打点,不像某的人,睡到日上三竿起。”


 


时光狡辩不能,只能吃了闷亏。


 


“你拿的是什么?”俞亮问。


 


“南梁棋谱大全。”时光又翻阅起来,“上面有褚赢的棋,只是没有他的名字。”


 


“没有名字?”


 


“对啊,你看这里,无名氏。”


 


时光翻到那一页记录了无名棋士和南梁王对阵的棋谱说道。


 


俞亮看着那几个字心里一涩,回想起刚刚和懒和尚辞别的对话。


 


他上兰因寺寻找时光之前,俞晓暘是知道的,只叮嘱注意安全,顺便托他给懒和尚传达几句话。


 


“师父,这两日承蒙照顾,我们就先走了。”


 


“嗯嗯,快走吧。”懒师父挥手,头也不抬一个。


 


“还有,家父在我上山前让我代他向您问好,说过几天棋院没那么忙了,就上寺里找您下棋。”


 


“哦,那我是该好好准备准备。”懒师父这才来了一点精神。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请教您。”俞亮虚心道,在懒和尚的示意下继续问,“像您下棋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和我爸爸一样当一名职业棋手呢?”


 


懒和尚没作思考,笑答:


 


“身外皆虚名,棋中有全德。”


 


 


-


“绪哥,这都两天了,他们三个不来训练真的没事吗?”周思远询问。


 


最近训练室冷清许多,除了没有时光和俞亮在拌嘴,请假的三个人分别是主将、二台和四台,难免让其他队员心神惶惶。


 


方绪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没事,也算借此机会让他们都找补一下自己的不足吧。距离下一场比赛还有几天时间,你们也不要松懈,听到没有?”


 


训练室全员齐声应道:“好!”


 


 


-


“你还要去哪儿?不准备回战队了吗?”


 


下山时俞亮也跟着,时光不耐烦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别来烦我。”


 


这下俞亮不搭话了,等时光走出一大段距离他才继续跟上去。时光一回头发现人隔了老远,更来气了:


 


“你老头儿啊,走快点行不行!”又心中腹诽,爱来不来,我管你做什么。


 


等到了地界,俞亮才发现这是乌鹭山,就是时光走丢的那座小山头,也是坑掉他一场音乐会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俞亮不经问。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啊!”时光回头催促他,“爬上去不就知道了吗。”


 


斜穿过一个树丛的是旅游指引上没有规划的路径,走到的时候太阳也快落山。俞亮笃信时光是个路痴,不然也不会这么一条小路也会迷路。但他不知道的是,褚赢消失后的那一段时间,时光跑到这来来回回把乌鹭山翻了个遍,人的影子都没摸到,路倒是记熟了。


 


“这是哪里?”


 


虽然去处破败,但也不难看出这曾经是一处院落。


 


“褚赢和小白龙的故居。”时光扶着树干歇气,“哎哟,累死我了。”


 


“还说我是老头呢。”俞亮取笑道,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有处树墩有所不同,这里还有个棋盘。


 


“这是褚赢和小白龙做的棋盘,他们俩人还在这里种了棵树呢。”时光拍了拍树粗壮的主干,“说是长成苍天大树就可以边乘凉,边下棋。”


 


“嗯,”俞亮点头,“这棵树确实很壮观。”


 


“哎可惜了,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时光感慨,“对了我是不是没说过,嘿以前都是听褚赢说,现在也轮到我讲故事了。”于是便摇头晃脑地讲了起来。


 


“话说……”


 


“可惜,和灵机散人赴约的前一天,小白龙病故了。褚赢没有找到神之一手,小白龙也没能看到花灯,哎。”


 


这个故事旁人听来是伤感的,但对时光来说,却始终有同等的抱憾终身。如果褚赢真的是心中有怨怼而消失,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你说这神之一手要找一辈子,花灯就不能早点看吗?”时光一脸神伤。


 


“可能不是想看花灯,而是想和褚赢一起看花灯。”俞亮说道。


 


“有什么差别吗?小白龙不就是褚赢,褚赢不就是小白龙?”


 


俞亮坐下来,和时光对视:“父亲说,围棋是两个人下的。”


 


“如果不是为了奔向同一个目标,即使是在对弈,也很孤独吧。”


 


时光的疑惑更深了,如果可以他想把头上的问号扔到俞亮脸上。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云里雾里的。”


 


俞亮颇有耐心地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说我不再和你比赛,不再和你竞争棋圣的头衔,你会高兴吗?”


 


“你敢!”时光听着火都来了,“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让着我!”


 


“但是这样你的围棋道路上不就少了一个阻拦吗?”


 


“我……我下棋又不是为了头衔。”时光反驳。


 


“如果不是为了赢棋,那是为了什么呢?”俞亮追问。


 


时光一时回答不上来,俞亮继续说道:


 


“在韩国留学的六年,我一直在追逐你的背影,但当我真的在高中联赛上赢了你的时候,我却觉得这样的棋一点意义都没有。”


 


时光被说得有些心虚,忍不住摸了摸鼻头。


 


“说来说去,你不就想嫌弃当时我菜嘛。”


 


“不只是。”俞亮坦言,时光被噎得干瞪眼睛。


 


“而是我通过你的棋,感觉到了你对围棋的感情和我的是不一样的。


 


“可能你真的是棋神,但你随心对待围棋的样子,让我也觉得被羞辱了。


 


“褚赢下棋千载未尝一败,褚赢要找的神之一手在输赢之间起死回生,但小白龙想看的花灯,是在棋局胜负之外。”


 


时光在震惊中逐渐缓神,认真地说道:“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俞亮不甚在意,抿起嘴角笑起来:“来下棋吧,时光。”


 


“啊?现在?这里只有棋盘,又没有棋子。”


 


“用这个吧,”俞亮从地上寻了两颗石子,“你画圈,我画叉。”


 


“行吧,”石子边缘锐利,时光忍不住用手上的棋茧盘了两下,“您请好吧!”


 


“第一手,小目!”


 


……待几年再回来,到时树阴照水,林间对弈,岂不美哉。这余生慢慢,又何愁没有时间呢。


 




 -


俞亮和时光不同路,坐完从乌鹭山到市区的大巴,两个人就分别了。


 


俞亮准备坐地铁回家,没想到方绪早早就等在进站口。


 


“师兄?你怎么来了?”俞亮有点惊讶。


 


“我打你电话没有信号,怕师父担心,我猜应该就是来乌鹭山了,毕竟你为了爬这个山连马克西姆的音乐会都没去嘛。”方绪打趣,掏出车钥匙冲俞亮晃了一下,“走吧,送你回去。”


 


车缓缓起步,方绪一边留意后视镜一边问道:


 


“下个星期就是围甲联赛的下半场了,我觉得我应该提前关照你一下。你之前的问题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俞亮笑答,“我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围棋。”


 


“不是我说你……”方绪准备开口教育,又被俞亮打断,“但是我也认同围棋的基础建立在胜负之上。”


 


“所以我要证明,我可以同时把两样东西都兼顾得很好。”


 


这话似曾耳熟,方绪想起什么似的哑然失笑。


 


“你这话可别让师父听见,不然他又该说我了。”


 


“不会的师兄,别看我爸那样,但他在心里,你永远都是他最出色的学生。”


 


“行了啊你,不要再给我这些糖衣炮弹了,看来跟着上山这几天也受启发不少啊,嗯?”


 


“也没有。”


 


“没有吗?我看你挺高兴的。”


 


俞亮眨眨眼,按灭手机屏幕,界面上是一则短信:


 


我已到家,这两天谢谢了啊。时光


 


 


-


高中围棋联赛当日。


 


时光想不懂大夏天的他捂着个脸做什么,棒球帽加口罩,他活像参加张学友演唱会的逃犯。


 


一旁的吴迪也很担心自己的同伴中暑,贴心地表示,


 


“要不还是算了吧,谷雨也不会那么生气。”


 


“不不不,不行,我给你说绝对不行!江雪明还好,要是被谷雨看到我我就完了!”


 


时光断然拒绝,在观赛席上正襟危坐。


 


“我真是搞不明白,之前开学致词不还好好的吗,之前明明还说专门找你和谷雨调解,你们这是又怎么了?”


 


吴迪不知情,这让时光紧张起来,只好回答:“没事。”


 


“而且,这看台就坐了我们两个人,你还穿着三中的校服,应该早就被发现了。”


 


这下时光更紧张了。


 


“那你不早说!那我特意找俞亮借校服图什么啊!”


 


吴迪无语:“我以为你知道,让你在下面看你也不愿意啊。”


 


“没想到这赛场之大,却没有我时光的容身之处。”时光觉得悲伤,起身走出了体育馆。


 


吴迪跟在他身后继续做着思想工作:“没什么的,时光,不就是因为定段而不能参加联赛嘛,我才是最应该被谴责的那个呢,为了准备高考,先一步丢下了你们。”


 


“我没有觉得你丢下我们。”时光回头,纠正道。


 


吴迪憨厚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有觉得你丢下了我们。”


 


“虽然你不能代表围棋社参加联赛,但是你代表了围棋社成为了我们学校第一个冲段少年,而且成功定上了段。”


 


时光心中感动又不免伤心:“但这是高中最后一次联赛了。”


 


“我知道。”吴迪说,“虽然还有谷雨做主将,但陈潇和叶正都是新手,没什么实战经验,江雪明、陆金子和田莎棋龄也很短,想要打败三中确实很难。”


 


“哎,反正,”时光长叹一口,“对不起。”


 


“没事的,时光。”吴迪一掌拍上他的胳膊,“你还记得我男神说的吗,围棋和朋友都是一旦遇上就再也离不开的存在,不同的是,就算你离开围棋社,你的朋友也不会离开你。”


 


“嗯。”时光扯出一个笑,心说你比围棋多加了一个“社”字,却鼻头微酸,咽了口水才没丢脸。


 


“比赛应该马上就结束了。”


 


“你去吧。”


 


吴迪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再为难他。


 


“行吧,我先过去了。时光,还是留下来吃个饭吧,大家都多久没聚了。”


 


“好。”


 


时光答应道。


 


他本来是想走的,却等到广播声停止,人声嘈杂,在学生离场的时候逆着一大波人群往里走。


 


时光挤在一个角落,注视着逐渐空旷起来的体育馆中央,授奖的、领奖的、观看的、喝彩的,都走了,只有十三中的几个人抱在一起很久没松开。


 


时光猜到大家是哭了,他们在围棋社的最后一年,依旧无缘冠军。


 


去年是什么样的来着?也是这样输了,哭了,不甘心。


 


不甘心,他不甘心,难道江雪明、谷雨、吴迪他们就甘心吗?


 


时光把帽檐拉得很低,给自己打气,他在心里倒数,


 


一,


二,


三,


“十三中是冠军!”


 


他喊得大声,余音甚至在体育馆里回荡了两圈,还没等他跑出门,就又有一道声音震耳欲聋,是江雪明在喊:


 


“时光!”


 


像小鼓一样急促。


 


再然后是:


 


“十三中是冠军!我们是冠军!”


 


像长号一样气势悠扬。


 




时光还是跑了,憋着劲一口气跑了两公里,回过神的时候汗湿了衬衣,人已经快到大排面馆了。


 


时光挺高兴的。谷雨和江雪明没有放弃围棋,也没有因为没拿到冠军失去斗志。


 


他们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此前他一直对这一点有所感知,也时常逃避,如今这种撕裂和拉扯更是变得清晰可窥起来,但是他也知道,不管彼此走的是怎样的路,他们都在不断前进。


 


说不定某一天,还会在别处重逢。


 


 


 -


散伙饭那天人来得很多,先是洪河非要拜见一下敢向时光时长老告白的姐们儿得有多牛逼,时光严词拒绝无效,就一拖二二拖三,最后变成十三中围棋社和弈江湖道场的团建活动和谢师宴。




十几个人,餐馆里最大的圆桌都还得挤着坐。




时光左手是吴迪,右手是俞亮。




可不是想挨着他坐,时光心道,主要是看俞亮没什么朋友可怜他一下。




大老师摆出两瓶剑南春,扳老师眼睛都放光:




“看来大老师今天很高兴啊,都抄家底了这是。”




“可老师,我们也不会喝白酒啊。”沈一朗提醒,“再说您还是少喝点酒吧”






“又没让你们喝。”大老师板着脸,“我们几个老家伙喝,你们不喝就不要来管我们。”




大老师挨着给班衡还有时光、谷雨两个班的班主任满了酒。




秦老师先站了起来:




“各位十三中的同学,还有弈江湖道场的同学,虽然我不是你们的老师哈,但是老师的心意都是一样,祝大家前程似锦。”




所有人鼓掌,秦老师继续说道:




“尤其是你,时光。我从来都觉得,不高考的人是没有未来的,没想到你决心那么大,说下围棋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但老师还是要说,你是个例外,我们学校很多同学是没有这个天赋的。但不管怎么说,希望你多拿几个冠军回来,也算为校争光了。”




一时之间桌上都沉默了,大老师更是不快想要发作,扳老师暗暗中把他拦住,也起身致辞:




“哎,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我们的同学只要肯坚持信念,努力进步,都是有很好的未来的。不管是不是以后还在下围棋,都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没有人应答,扳老师尴尬地笑了一下,反倒是大老师发了怒,他一拍桌子,厉声道:




“伤感个屁啊,一群小屁孩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没听到两个老师说吗,还得给老子继续加油。吃饭!”






一群人这才敢动筷子,江雪明和白潇潇坐在一块,围棋训练营之后她们感情变得亲密,但一别之后却再没有过交流。




白潇潇给江雪明舀了一勺虾仁炒蛋,说:




“之前你给我的信,我收到了。”




“啊!”江雪明不太好意思,“很老土吧,还写信。”




“才没有,我觉得信纸反而更能传达写信人的心意。”白潇潇安慰地露出一个笑。




“我还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江雪明苦恼。“我觉得秦老师说得对,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天赋。”




白潇潇不太认同:“虽然我以后不能像沈一朗、时光他们那样在职业赛场上比赛了,但是我还是会继续下棋的。”




“现在回想起来,为了某一个人参加围棋训练营,疏于训练,还是挺傻的,但我也没有很后悔。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最后下棋的时候,虽然我不是在为自己赢棋,我却觉得很开心。”




“真的吗?”江雪明有点迟疑,白潇潇冲她眨眨眼,“真的,重要的是你自己下棋的心意。”








大老师说是不准他们喝酒,


但耐不住少年心性。




时光说尝一口,然后就醉倒了。








时光挨个握着饭桌每个人的手道谢,像是发表获奖感言,比如谢谢大老师指教有方严师才出了他这样的高徒,谢谢扳老师亦师亦母给了他很多温暖,还问月饼什么时候发,谢谢沈一朗白潇潇使他广交益友,没有嫌弃电灯泡,谢谢吴迪江雪明谷雨风雨无阻不离不弃,来兄弟抱一下说说你的心里话,还谢谢洪河父爱如山……这个倒没有。








时光正谢到洪河,还没感动,洪河先受不了了。








“俞亮,俞亮!”洪河向还在稳坐如山的俞亮求救,“你来看着他点,我可是受不了。”








俞亮走过来,从善如流的递上自己的手,洪河才得以解脱。








“哎哟,我真是服了时长老了。”洪河擦了把汗,“这喝醉了就爱摸人手是什么时候的毛病,沈一朗,你知道吗?”








沈一朗听见笑了一下没说话。








时光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对这狸猫换太子没什么异议,郑重道:“俞亮,我要谢谢你。”








但半天没谢出个所以然来,洪河在旁边打岔:“你别搭理他,这都是他今天谢谢的第十九个人了,我看这餐厅挺大,今天应该能谢个三百号人。”








“洪河!”时光呵住他,“还是不是兄弟了!”








虽然不知道这事和兄弟不兄弟有什么关系,但洪河还是屈服了:“是是是,是兄弟!你们兄弟抱一抱说说心里话,我是不行了,俞亮,你照顾好他啊,我得赶紧去找灿灿了。”








然后洪河光荣溜号了。








“谁和他是兄弟啊。”时光小声逼逼。








俞亮也不在意,继续问:“你刚刚要谢我什么?”








时光一阵迷茫:“是啊,谢你什么呢。”








他和俞亮早就纠葛在一起,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








“谢什么呢,总不能谢谢你下围棋吧。”




时光努力思索道。








“也可以。”俞亮笑,“也谢谢你,时光,重新捡起围棋,也爱上了围棋,不停追赶我。”




“我咋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呢。”时光皱眉,但没想出来是哪里不对。




俞亮正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俞亮这个人表情不多,总是一板一眼的,心思很重,所以时光也养成了偶尔观察他的小习惯。




俞亮喜欢抿着嘴笑,眼角向上微微弯起,整个人柔和了不少,他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眼神从不游移。




时光被盯得心里一燥,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时光立即噤声,但也挡不住俞亮听到后加深的笑意。




“没有过。”




“我,我是说,你下出来的棋型很好看!”




时光辩驳,反而让局面更傻了。




“笑个屁,怪恶心的。”




时光突然后悔了,他的手被俞亮用更深的力道回握住,像交叉在一起的棋盘线,他听到自己的心一阵鼓噪,很快地跳着。






 -


机场送别少了些人,只有围棋社和训练营的几个。


 


谷雨和江雪明考的是同一座城市,吴迪虽然不同省份,但也决定一起动身。


 


江雪明送了他一个临别礼物,是一份棋谱,写着江雪明的名字。


 


“是我从学围棋到最后一次高中联赛所有的棋。”江雪明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送你本棋谱,给你加油。”


 


时光看着棋谱又想起江雪明还是纯萌新的时候被人征子征到死,有点想笑。


 


“谢谢啊江雪明儿。你的棋谱给我了,那你自己用什么啊?”


 


“我买了一本新的。”江雪明展示给他看,“以前不知道下棋是为了什么,但最后一次联赛的时候我突然也觉得,围棋很热血,也蛮有意思的,所以到了大学如果还有围棋社的话,我应该还会继续下围棋。”


 


“嗯。”时光不知道该不该笑,就郑重点了下头。


 


“我的时间好像差不多了。”吴迪说。


 


“你的飞机先起飞是吧?”陈潇问道。


 


“那就一起进去坐会儿呗。”谷雨回答。


 


“那我们就先走啦。”江雪明和吴迪冲人群挥手,三个人走过闸机。


 




机场外引擎轰鸣,夏天结束了。


 


 


 


 


 


补一个番外:江雪明的信




亲爱的白潇潇:


你好。


围棋训练营结束之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你说话。听说你正在准备考大学,加油!


之前在训练营的时候你说我不是为了下棋才来的,最近我也向这个人告白了。他是一个很有围棋天赋的人,他决心做到的事,好像所有人都会为他开路。看到他不断往前冲的样子,我觉得很羡慕又很难过。我知道好朋友是应该为他高兴的,但是很多时候,即使是正在和他下棋,我也感觉很失落。


再过不久就是最后一次高中围棋联赛了,爸妈希望我能放下其他的事情,安心准备高考,不过我成绩不是很好,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到其他城市上大学。


我知道你也有为了他去围棋训练营的人,你也是一名很有实力的女棋手,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可以告诉我怎么做吗?




江雪明


2005年4月12日



评论

热度(1152)

  1. 共8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