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上）
abo世界观，BE预警，死亡预警，
本篇属于独立番外，与正文无关。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01.
时光十几岁就做职业棋手了，文化水平没有很高，更不说诗词歌赋这些，但是他很喜欢这首诗。
他总是在俞亮面前念叨。
彼时时光再念这首诗是在想念褚嬴。
以前俞亮不太懂，后来才知道，归期原是未有期，意思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俞亮再念这首诗，是怀念时光。
02.
奕江湖道场还是那番场景布置，一成不变。唯一的变化就是增设了很多电子设备，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而改变。地球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个而转动，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来。
他站在道场教室的门前，看着里面的学生，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仿佛都离他很遥远，仿佛那些吵吵闹闹的十数年的光阴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虽然清晰如昨，历历在目，可是他却再也触碰不到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俞亮一直都记得上次在这见到时光是何年何月，很久以前了，久到那似乎是记忆中褪了色的场景。
上次在这里见到时光，是他灯光下独自打谱，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里竟然有一些温暖的感觉，他的人跟名字一样，都是光，像个小太阳一样照耀四方，只是他还未曾来得及好好看着这束光，他便陨灭了。
那次是师兄逼他来的。
这次也是师兄逼他来的。
上次是为了见到时光。
此刻是为了放下时光。
他在奕江湖道场偶尔会来给学生指点课程，兴致来了也会下指导棋，他这样的人会来道场跟冲段少年们下棋，对孩子们而言简直就是惊喜。
俞亮九段的出现，让这些冲段少年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毕竟能得到著名职业选手指导。
班衡让他讲两句给孩子们加加油，他却一时语塞了。
他的沉默让本该活跃的气氛突然安静了，好像马上空气就像会凝结一般，马上又是一年新的定段赛，他是来给这一届的冲段少年最后指导解压的。只是不像以前，他眼里再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了，也不会像当年指导岳智那般全身心投注了。
好像都在等他开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
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忘记，奕江湖道场曾经有过那样的天才，两年学棋，一年定段。也希望你们也能再创那样的辉煌。
一刹那，除了学生外的所有人目光都黯淡了。
朱大勇和班衡，沈一朗白潇潇还有洪河，没有人吭声。
那样的辉煌，除了有如神助的时光，怕是再难出第二个了。
他说完这句话平静的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学生注意到他脸上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可就是让人觉得分外悲凉。
沈一朗洪河都相继上去给学生加油，最后连岳智也难得来被朱大勇喊来，学生们被鼓舞了很多，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热闹起来，这才是平日的奕江湖道场。
定段赛在元旦后，现场气氛缓和起来，又开始嬉笑如故，十几岁们冲段少年已经在讨论各大卫视跨年演唱会了。
人就算有时候被热闹包围，但心却是冷的。
给孩子们鼓励事情结束后，奕江湖道场那群旧人邀请他一起吃饭，他本来想婉拒，但是方绪跟他说，今天是你三十周岁的生日，而立之年，大生日不能不过。
原来今天是12月14日。
自从时光走后，他就再也没过过生日。
推脱不开，他便答应了方绪。
酒过三巡，华灯初上，在饭桌上俞亮没怎么讲话也没怎么笑，准确的来说，他这些年本来就很少笑，即便面对唯一的儿子，也不例外。交际应酬偶尔见没必要的客套，也是笑意不达眼底。
人家也从以往称呼他成熟稳重，也慢慢地开始说他生性凉薄了。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为了缓和气氛，方绪带他来自己开的酒吧，他的酒吧开的很大，请了很有名的驻唱歌手，歌手再唱一首韩国音乐剧里面的歌、曲调缠绵悱恻，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我多希望/他会问我最近怎样”
“我多希望/他会微笑走过我身旁”
悠扬的小提琴，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变得百感交集。
酒吧昏黄的灯光，很适合回忆。歌里的歌词让俞亮想起来时光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那时候的时光也很漂亮，眼里亮闪闪的，里面好似有星星一般，挽着他的胳膊，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他在病房里还插着氧气管，依旧要固执的给他唱生日歌。
他让俞亮许个愿，俞亮说希望时光能长命百岁，一生平安。
时光便笑话他跟个老人家一样，他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让我们的崽崽平安健康。
他笑笑吻了吻时光的眼睛，他知道他们崽一直都很平安，只是他的时光身体却很不好。
他已经三十岁了，只是时光却永远留在了二十岁。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03
俞亮回到家，就看到儿子对他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俞亮很难得给了他一个笑容，他从儿子的眉眼里，看到了时光的模样。
他想起来时光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
时光怀孕是俞亮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没有料到时光会偷摸把避孕药换成了维C。
时光怀孕两个月的时候被检查出来有心脏病和重度肺动脉高压，不顾医生和家人的竭力反对，一心想跟俞亮有个后代。
他告诉俞亮这件事的时候一脸的兴奋期待，仿佛在求着自己的爱人夸一夸自己。
他说，我想要属于我们围棋双子星的爱的结晶。
其实按理，俞亮时光这种优秀的AO结合生子，未来孩子能继承好基因的概率比普通人大上很多，他们身边的亲友无一不看好，即便时光才只有19岁，他们两个人刚刚拿到世冠没多久。
他一开始得知时光冒险生子是很生气的，但是他没办法对时光撒气，他不答应，时光就又哭又闹问俞亮是不是不爱他了。
俞亮哪里是不爱他，俞亮是爱惨了他。
其实有时候他再想，如果当时趁着他昏迷把孩子流产，是不是就能留住自己的爱人了。
时光的肚子在一天天变大，他的心脏负荷也在加重。
九月里时光迎来了自己十九岁的生日，他对俞亮说想去四川。
巴山夜雨，能跟心爱的人秉烛促膝夜谈，闲敲棋子落灯花，的确是让人心驰神往。
没有办法，拗不过时光，俞亮独自一人替时光去了一趟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理塘。
秋来蜀中多雨，但是理塘却是日日放晴。俞亮在理塘县住了一周多，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他也受不了，整日想吐，但是为了时光，他还是去了很多地方，用心的替他看每个景色，临走前还去了一趟理塘寺。
他在理塘寺跟着众人虔诚的一遍又一遍祈祷，磕着长头匍匐在山路上，求着满殿神佛庇佑，一遍又一遍的诉求：
菩萨保佑，希望我的时光能够平安无恙。
时光已经住进重症监护室了，他的血氧饱和度只有正常人的七成。
肺动脉压高过了主动脉压，这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
但是他自己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除了每天睡着的时间变多，每天要靠输白蛋白才能维持精神，但是他看到肚子里健康趁成长的孩子就感觉又有了干劲。
“俞亮，你在理塘去了这么些天，那里一定很好玩吧？”
“等你身体好了，我也带你去。”
“可是孩子怎么办呢？给你爸妈带吗？”
“对。但是你要把身体养好知道了吗？
“俞亮，你在甘孜理塘看到了什么景象？”
“很漂亮的景象，那要讲到很晚了。”
“那你就慢慢讲好嘛？”
俞亮握着时光的手，秋天洒下的月光格外的迷人。
他熄灭了病房的电灯，只留下床头灯，是时光喜欢的暖光。时光怕冷，俞亮哪怕开着空调也给他披上薄毯，坐在病床上，让时光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俞亮慢慢的跟他讲理塘的雪山，理塘康巴汉子，还有那边的寺庙和经幡，还有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袤草原。
给他看那些自己拍的照片。
只是他还没讲完，时光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到最后也没能听完俞亮川蜀的故事，他在第一朵红梅花绽放的时候，就离开了俞亮，他的手腕上还带着俞亮为他求的开过光的七宝手串。
《涅槃经·十二》曰：何等名为求不得苦？求不得苦，复有二种：一者所悕望处，求不能得。二者多役功力，不得果报。如是则名求不得苦。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永远就只剩他俞亮一个了，双子星的一颗早就不亮了。
原来这就是求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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